☆104.第一百零四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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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四章
“皇後娘娘請留步”。
我駐足回頭，正是微醺的晴天。
我不覺莞爾，朝他走了幾步問道：“你怎麽出來了？”
晴天還似幼時那般明媚，大方笑道：“臣是專門出來尋您的，臣送送您可好？”
“好”我點頭。
碎文低著頭輕腳朝我身後退了幾步，晴天走至我身側。
“你娘親還好嗎”我問。
“她身子很好，只是不願搬進皇上賞的大宅子裏，還住在朝陽城的舊居裏”，晴天有幾分嗔怪。
“那你可要常常回去探望”。
“是”晴天頷首。
“你可有娶妻？”我問。
“並無”。
晴天隨著我緩步前行，他鄭重問道：“皇後娘娘，臣是否違背了小時候的自己”。
我知他所指，他那時信誓旦旦的說“只為守護家園，絕不侵略他國”。
可此時的他卻一刻不停的在侵略。
我亦鄭重，語重心長道：“晴天，國事我不懂得，我只知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，若能萬事隨心隨性自是最好，若不能，那就以自己為先，再考慮旁人，我這輩子是無法做到如此了，希望你可以”。
“那麽皇後娘娘，人生該如何呢”？
我無奈輕笑：“我沒有資格談論置喙人生，我是一個失敗者，於自己的人生，於我在乎之人的人生，我都失敗極了”。
“皇後娘娘，您身居高位，又有嫡子，還得皇上愛重，為何看著您卻毫無生機”？
我駐足啞然看他。
晴天以為是自己言語僭越，福下身子告罪：“臣失言”。
我擡腳繼續緩步前行，問他：“你如今也已然身居高位，你可歡喜開心”？
晴天憨憨笑著說：“臣是一介武夫，沒有那麽細的心思”。
我欣慰一笑：“如此最好”。
“皇後娘娘，如果臣看上了哪家姑娘，您可願出面指婚”？
“自然，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，各個名門閨秀都應很是欣賞你”。
“謝皇後娘娘”。
我們不再說話，沈默前行。
我心境早已不同，但晴天還是讓我安心親切。
他並未詢問我個中緣由，我亦未問他如何一步步成為了戰神。
一切盡在不言中。
直到星月宮門前，我正要讓他回去。
晴天從袖囊中拿出一物遞給我。
正是那日我所贈的金盒子。
我拿在手上，盒子完好無損，晴天必是珍愛的。
“皇後娘娘，臣在快要餓死的時候也並未拿去當掉，只想著有一日能親手還給您”。
我不解問道：“為何還給我，我既贈與便是你的，必要時候你應當自保而不是保它”。
晴天的眼睛在黑夜裏閃著明亮的光芒。
他到底已經是大人了。
“皇上當日因為此物，屠了我們整個村子”。
…………
我又驚又痛，瞬間頭痛欲裂。
晴天突然像變了一個人，如死神附身，如閻羅大帝，他說：“所以臣必得身居高位，不想再任人魚肉”。
我不知道該說什麽，更不知道該做什麽才能贖掉自己的滿身罪孽。
“臣告退”。
晴天的背影孤傲的消失在甬道裏。
他該是恨我的。
他應該恨我。
我扶著門框久久不能動彈。
連我都恨自己厭棄自己。
我失魂落魄的走進星月宮的佛堂。
時時磕頭誦經才能讓我頭痛減輕分毫。
我腦子裏時時都是哥哥和照照揮劍自裁的場景，是初月滿身傷痕毫無生氣的場景。
是晴天那個屍體堆積如山的村子。
我整日跪在佛像前，漸漸聽不見周邊聲音，看不清周邊畫面。
我的心不知游離在何處，反正我體內是空落落的，我感覺不到它的存在。
不知過了多少時日，我隱約聽見李銘沈在我耳邊說，承林要封府別住了。
承林長大了，我想我的任務完成了。
我大約是可以走了。
春去冬來，只有碎文往我身上加衣服之時，我才知道又是一年深冬。
我想再無任何事能激起我心裏的漣漪。
直到承林十五歲，他封府還不到半年。
大雪紛飛，四皇子承林欲謀反弒君，被生擒囚禁。
我頂著大雪飛奔去勤正殿。
李銘沈還是如年輕時一般毫無老態。
他高坐在正殿之上的龍椅上。
他無聲的朝我走過來，為我披上他的狐皮鬥篷。
我亦無聲的跪在他的腳邊。
我不知道該說什麽，我只想求他饒承林一條性命。
“青榆，我不會殺他，只要你點頭，我可以把江山拱手讓給他”。
我親手養大的孩子，我教他禮儀仁孝，我教他良善正直，他為何會謀反弒父呢？
謀反本就是誅九族的大罪。
可我還是如此自私，那是我的孩子啊，他即使犯了天大的錯，他也是我的孩子啊。
“青榆，他在長流宮，你去帶他出來吧，往後天下之大，隨他去吧”。
李銘沈說罷，背過身不再看我。
他也很是傷心吧，雖他不是承林的親生父親，可承林並不知道。
這些年，李銘沈對承林的寵愛遠勝於別的皇子加在一起。
我起身跌跌撞撞就往外面跑去，卻正巧與高捷撞了個滿懷。
他驚慌跪下道：“皇後娘娘恕罪”。
我看他面上過於驚慌，根本不是因為撞了我。
“皇上”高捷不顧儀態朝李銘沈大喊一聲。
“皇上皇後娘娘，長流宮走水了”高捷驚慌無措。
我急問：“那承林呢”？
“皇後娘娘，您快去吧，四皇子將自己鎖在裏頭不肯出來”高捷此刻也顧不得規矩，高聲大喊。
我瞬間三魂七魄沒有著落。
李銘沈震驚看向我。
長流宮在最角落，離勤政殿甚遠。
我乘了步攆，一路催促，李銘沈也在後頭跟來。
從來不覺得這後宮竟有如此廣闊，這些路仿佛已經走了我這一生之久。
遠遠便已能看見長流宮附近火光沖天，人聲鼎沸。
承林淒厲的叫喊傳入我的耳膜。
他一聲聲的在叫著：“母後，母後……”。
我扒開人群，除了正在滅火的親軍，其餘人跪滿了整個院子。
長流宮的房屋已盡數倒塌，火卻沒有熄滅之勢。
承林在殿內淒厲的喚著我，我隱約能瞧見他無措的身影。
“承林，母後來了”我朝著裏面喊。
我心裏只想著救自己的孩子，眼前根本不是火海，而是瘦小害怕的承林。
我毫不猶豫的就要沖進去。
“青榆，不可以”。
我的身子被李銘沈緊緊抱住，我再怎麽廝打抗爭都掙脫不了。
火光夾著熱風呼呼的打在我的身上臉上。
“快救承林，救承林”我拼命哭喊。
李銘沈朝著殿內的承林大喊：“承林，你快出來，父皇饒你”。
承林還是在淒厲的喊著我：“母後，母後”。
我掙脫不了李銘沈的雙手，我拼勁全力求承林：“承林，母後來了，你快出來”。
“母後，兒臣不孝，來世再孝敬您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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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駐足回頭，正是微醺的晴天。
我不覺莞爾，朝他走了幾步問道：“你怎麽出來了？”
晴天還似幼時那般明媚，大方笑道：“臣是專門出來尋您的，臣送送您可好？”
“好”我點頭。
碎文低著頭輕腳朝我身後退了幾步，晴天走至我身側。
“你娘親還好嗎”我問。
“她身子很好，只是不願搬進皇上賞的大宅子裏，還住在朝陽城的舊居裏”，晴天有幾分嗔怪。
“那你可要常常回去探望”。
“是”晴天頷首。
“你可有娶妻？”我問。
“並無”。
晴天隨著我緩步前行，他鄭重問道：“皇後娘娘，臣是否違背了小時候的自己”。
我知他所指，他那時信誓旦旦的說“只為守護家園，絕不侵略他國”。
可此時的他卻一刻不停的在侵略。
我亦鄭重，語重心長道：“晴天，國事我不懂得，我只知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，若能萬事隨心隨性自是最好，若不能，那就以自己為先，再考慮旁人，我這輩子是無法做到如此了，希望你可以”。
“那麽皇後娘娘，人生該如何呢”？
我無奈輕笑：“我沒有資格談論置喙人生，我是一個失敗者，於自己的人生，於我在乎之人的人生，我都失敗極了”。
“皇後娘娘，您身居高位，又有嫡子，還得皇上愛重，為何看著您卻毫無生機”？
我駐足啞然看他。
晴天以為是自己言語僭越，福下身子告罪：“臣失言”。
我擡腳繼續緩步前行，問他：“你如今也已然身居高位，你可歡喜開心”？
晴天憨憨笑著說：“臣是一介武夫，沒有那麽細的心思”。
我欣慰一笑：“如此最好”。
“皇後娘娘，如果臣看上了哪家姑娘，您可願出面指婚”？
“自然，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，各個名門閨秀都應很是欣賞你”。
“謝皇後娘娘”。
我們不再說話，沈默前行。
我心境早已不同，但晴天還是讓我安心親切。
他並未詢問我個中緣由，我亦未問他如何一步步成為了戰神。
一切盡在不言中。
直到星月宮門前，我正要讓他回去。
晴天從袖囊中拿出一物遞給我。
正是那日我所贈的金盒子。
我拿在手上，盒子完好無損，晴天必是珍愛的。
“皇後娘娘，臣在快要餓死的時候也並未拿去當掉，只想著有一日能親手還給您”。
我不解問道：“為何還給我，我既贈與便是你的，必要時候你應當自保而不是保它”。
晴天的眼睛在黑夜裏閃著明亮的光芒。
他到底已經是大人了。
“皇上當日因為此物，屠了我們整個村子”。
…………
我又驚又痛，瞬間頭痛欲裂。
晴天突然像變了一個人，如死神附身，如閻羅大帝，他說：“所以臣必得身居高位，不想再任人魚肉”。
我不知道該說什麽，更不知道該做什麽才能贖掉自己的滿身罪孽。
“臣告退”。
晴天的背影孤傲的消失在甬道裏。
他該是恨我的。
他應該恨我。
我扶著門框久久不能動彈。
連我都恨自己厭棄自己。
我失魂落魄的走進星月宮的佛堂。
時時磕頭誦經才能讓我頭痛減輕分毫。
我腦子裏時時都是哥哥和照照揮劍自裁的場景，是初月滿身傷痕毫無生氣的場景。
是晴天那個屍體堆積如山的村子。
我整日跪在佛像前，漸漸聽不見周邊聲音，看不清周邊畫面。
我的心不知游離在何處，反正我體內是空落落的，我感覺不到它的存在。
不知過了多少時日，我隱約聽見李銘沈在我耳邊說，承林要封府別住了。
承林長大了，我想我的任務完成了。
我大約是可以走了。
春去冬來，只有碎文往我身上加衣服之時，我才知道又是一年深冬。
我想再無任何事能激起我心裏的漣漪。
直到承林十五歲，他封府還不到半年。
大雪紛飛，四皇子承林欲謀反弒君，被生擒囚禁。
我頂著大雪飛奔去勤正殿。
李銘沈還是如年輕時一般毫無老態。
他高坐在正殿之上的龍椅上。
他無聲的朝我走過來，為我披上他的狐皮鬥篷。
我亦無聲的跪在他的腳邊。
我不知道該說什麽，我只想求他饒承林一條性命。
“青榆，我不會殺他，只要你點頭，我可以把江山拱手讓給他”。
我親手養大的孩子，我教他禮儀仁孝，我教他良善正直，他為何會謀反弒父呢？
謀反本就是誅九族的大罪。
可我還是如此自私，那是我的孩子啊，他即使犯了天大的錯，他也是我的孩子啊。
“青榆，他在長流宮，你去帶他出來吧，往後天下之大，隨他去吧”。
李銘沈說罷，背過身不再看我。
他也很是傷心吧，雖他不是承林的親生父親，可承林並不知道。
這些年，李銘沈對承林的寵愛遠勝於別的皇子加在一起。
我起身跌跌撞撞就往外面跑去，卻正巧與高捷撞了個滿懷。
他驚慌跪下道：“皇後娘娘恕罪”。
我看他面上過於驚慌，根本不是因為撞了我。
“皇上”高捷不顧儀態朝李銘沈大喊一聲。
“皇上皇後娘娘，長流宮走水了”高捷驚慌無措。
我急問：“那承林呢”？
“皇後娘娘，您快去吧，四皇子將自己鎖在裏頭不肯出來”高捷此刻也顧不得規矩，高聲大喊。
我瞬間三魂七魄沒有著落。
李銘沈震驚看向我。
長流宮在最角落，離勤政殿甚遠。
我乘了步攆，一路催促，李銘沈也在後頭跟來。
從來不覺得這後宮竟有如此廣闊，這些路仿佛已經走了我這一生之久。
遠遠便已能看見長流宮附近火光沖天，人聲鼎沸。
承林淒厲的叫喊傳入我的耳膜。
他一聲聲的在叫著：“母後，母後……”。
我扒開人群，除了正在滅火的親軍，其餘人跪滿了整個院子。
長流宮的房屋已盡數倒塌，火卻沒有熄滅之勢。
承林在殿內淒厲的喚著我，我隱約能瞧見他無措的身影。
“承林，母後來了”我朝著裏面喊。
我心裏只想著救自己的孩子，眼前根本不是火海，而是瘦小害怕的承林。
我毫不猶豫的就要沖進去。
“青榆，不可以”。
我的身子被李銘沈緊緊抱住，我再怎麽廝打抗爭都掙脫不了。
火光夾著熱風呼呼的打在我的身上臉上。
“快救承林，救承林”我拼命哭喊。
李銘沈朝著殿內的承林大喊：“承林，你快出來，父皇饒你”。
承林還是在淒厲的喊著我：“母後，母後”。
我掙脫不了李銘沈的雙手，我拼勁全力求承林：“承林，母後來了，你快出來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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